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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的妻子和女儿(58—62)

发布日期 : 2021-03-01     作者 : 陈言2021     人气 : 3146

58、
六月十五日这天的下午,我开车去火车站接我姐陈美兰。
昨天她打电话给我说,农村的亲戚送来了一些新鲜的菌,想给我和安敏婷送过来让我们尝尝鲜。
我说你寄过来不就行了?大老远的跑一趟干嘛?陈美兰说我想你们了不行吗?顺便来看看你们。
自打春节和上次我跟安敏婷回赣州买房子之后,陈美兰和安敏婷这对大姑姐、弟媳妇可谓情谊深厚,相处得非常好。
我说那你走了,店谁看?她说关几天不碍事。我听她这么说,也就没反对。
安敏婷知道了陈美兰要来,本打算安排她跟我们住在一起,我说还是让她住我的画室吧?白天我们都没在家,她跟保姆又不熟,住画室自在些。
安敏婷说也行,正好让姐给你做做午饭,免得你老在外面吃或者随便对付一口。她还说陈美兰在的这几天,我俩每晚都在画室吃过了晚饭再回家,跟姐多聚聚。
去火车站的路上,接到了江美云打来的电话。我想都没想就给挂了,因为昨天我才跟她吵了一架。
昨天她约我在外面见了一面。我和她离婚后,这还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,此前她跟我通过几次电话,每次都说她想跟我复合。
这次见面也不例外,她说她过去是做过许多对不起我的事,但那都是为了报复我曾让她流产,她真正爱的人是我,现在依然爱着我。
我只好耐着性子跟她说,我们不可能了,我已经不爱你了,而且我和安敏婷在四月份已经领了结婚证了,希望她不要再来骚扰我。
她听了后很吃惊,同时也很气愤,歇斯底里了一番才离去。
我挂断了一会儿,江美云又打了过来,我只好接听。她开口就问,你在哪?我有话跟你说。我说你到底想干嘛?她又问我在哪?我说你管得着吗?说完又挂断了。之后她没再打来。
刚到火车站,安敏婷又打来了电话,问我接到姐了吗?我说还没呢!她说她已到画室了,叫我接到姐了赶紧回来,她有好消息告诉我们。
我问什么好消息?她笑,暂时保密,待会儿给你和姐一个惊喜。我说别卖关子了。她说就不告诉你,等你和姐回来了再说。
当时我做梦都没有想到,那是我此生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。
我和陈美兰回到画室,刚一进门就看到客厅兼画室里一片狼藉。画架倒在了地上,画板也掉在地上,颜料洒了一地,而安敏婷并没有在那里。
一种不详的预感和恐惧当即在我心里蔓延,我喊了几声“敏婷”,无人应答,我和陈美兰不由得面面相觑,立即往卧室走去。
一进卧室的门,我看到了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怀,以及此后让我在无数个午夜梦醒之时悲戚不止的场面。
安敏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,下身赤裸,两腿张开,流了很多血,头部旁也有一滩血迹。
随着“啊”的一声惨叫,陈美兰在惊吓和悲痛中跪坐在了地上,双手捂着嘴,浑身涩涩发抖,惊惧至极的目光看向床上的安敏婷。
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下,冲过去把安敏婷抱在怀里,连声喊道:“敏婷,敏婷,你怎么啦?敏婷,你别吓我,你到底怎么啦?”
她在我怀里睁开了眼睛,目光无神地看着我,嘴唇艰难地微微张合,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声音。
“敏婷,你、你要说什么?”我哭泣道,将耳朵埋到了她的嘴边。
“让……让,冰洁,回……回到……她爸爸……身边……”
她说完这句话以后,在我怀里闭上了眼睛,脑袋一歪,无论我怎么喊她,不再有一丝动静。
那一瞬,我如坠深渊,抱着安敏婷张大了嘴,眼泪、鼻涕齐下,流淌到了她的脸上。半晌,一阵撕心裂肺的悲嚎才从我张大的嘴中迸发出来。
跪坐在地上的陈美兰,也看着我痛哭不止。
120赶到后,当即宣布了死亡,很快110也赶来了。
此后的那三天,我度过了人生最漫长也是最悲痛的三天,我觉得我这一辈子的悲剧,都浓缩到了这三天之中。
法医经过尸检,确定死者是因头部遭到钝器重击,导致颅内出血而死,凶器就是放在床头柜上的台灯金属底座。
法医还在死者的阴道里发现了精液,说明死前曾跟人发生过性行为。警方据此初步得出结论,安敏婷被人奸杀,至于下身流血,则是流产造成的。
警方还在安敏婷随身的包里找到了一张医院的验孕单,上面显示她已怀孕半个多月。
直到这时我才知道,原来安敏婷要给我和陈美兰的惊喜,是她怀孕了,怀上了我的孩子。而她却还未来得及把这个惊喜告诉我们,就被人残忍地杀害了,带着肚子里刚刚拥有生命的我们的孩子,和我阴阳两嗝。
我在一日之间,失去了两个生命中至亲的人,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。人生至悲至惨,莫过于此。
警方还在对现场的勘验中,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,推断曾有一男一女来过现场,而那个男人,很可能就是奸杀安敏婷的凶手。
再调取小区的监控录像,发现那天下午江美云曾和一个年轻男子进过画室所在这栋楼的楼门,一个小时以后,也就是在我和陈美兰回来时的十多分钟以前,又神色慌张地匆匆离去。
安敏婷的遗体被拉到殡仪馆后,我才打电话告诉了赵冰洁,她妈妈被害的噩耗。
当天,安敏强的司机小周把安父、安母、赵冰洁和宝儿送到了殡仪馆,安敏婷的助理小方也赶来了。
灵堂里,安家老少四人趴在安敏婷的冰棺上嚎啕大哭,小方也是流泪饮泣,小周在一旁安慰、劝阻他们。
而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,任由陈美兰抱着,目光呆滞、一言不发。
安母哭了会儿,冲过来指着我喊道:“你……你说,我女儿是怎么死的?她为什么会死?”
陈美兰搂着我对安母流泪说道:“阿姨,敏婷是被人害死的,我们也不知道原因,警方还在调查。”
“我不管!”安母歇斯底里地哭喊道,“敏婷一定是因为你才死的,她就不应该嫁给你,是你害死了我女儿。”
她哭着喊着,伸手来撕打我,陈美兰赶紧护住我。一旁的小方和小周连忙来拉安母,赵冰洁一手牵着宝儿,一手搀着安父,哭着对安母喊道:“外婆,不关陈叔叔的事,他也不想的。”
“怎么不关他的事?你妈就是因为和他结婚才有这样的下场。”安母已失去了理智。
安父老泪纵横,喊道:“老太婆,你就冷静点吧!”
安母这才放过我,伏到小方怀里痛哭,“敏婷,我的女儿啊!”
而此时的我,已说不出一句话,做不出一个表情,只是呆呆地盯着地上,睁大着双眼,想哭,却已流干了眼泪,欲哭无泪。
那天下午,安家的亲戚们和艺术培训中心的一些员工也来到了灵堂,如果不是为了不耽搁正常的教学,还会有许多员工同时赶来。他们都为安敏婷的突然惨死离世深感悲痛。
我外甥马子非得到消息也从赣州赶了过来,他走进灵堂对我和陈美兰喊道:“舅舅,妈。”
灵堂里的人们都不知道他是谁,诧异地看着他,陈美兰立即过去抱住儿子泣不成声。马子非只好拍着母亲的背安慰她。
傍晚时分,在外地出差的安敏强终于赶了回来。当他和李晶甫一出现在灵堂,人们无不向这位在穗深两地都颇有名气的小安总行来注目礼。
安敏强直愣愣地盯着他姐的冰棺快步走了过去,一下趴在上面张大了嘴,没有声音发出来,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一声的哀嚎,“姐……姐……”
然后撕心裂肺地痛哭,一边哭一边说道:“姐……姐,你怎么就走了?你不要我了吗?我再不听你的话,你也不能扔下我啊!你叫我怎么活啊?姐……”
李晶在一旁流泪安慰,小周也过来安慰他老板。安敏强一下跪在了冰棺旁,双手抚棺,不住地用头撞击棺木,发出了砰砰砰的响声,嘴里悲鸣着,“姐……姐……”
李晶也跪在安敏强身旁抱住他,泪流满面。旁观之人,无不为安家姐弟的深情厚谊和阴阳两隔潸然泪下。
安敏强突然站了起来,推开身旁的李晶和小周转身冲向我,把我从陈美兰和马子非的中间拉了起来。

59、
众目睽睽之下,安敏强把我拉到一旁一拳打倒在地。
一片惊呼声中,小周和李晶赶紧过来拽住安敏强。李晶喊道:“敏强,你干什么呀?”
陈美兰母子也扑到我身边,蹲下来扶住我,惊讶地看向安敏强。
安敏强在小周和李晶的拉拽下,指着地上的我厉声说道:“陈浩言,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?我叫你保护好我姐,你做到了吗?你他妈既然做不到,就别娶她啊!”
李晶连声说道:“敏强,你冷静点。”
安敏强越说越气,又连踹了我几脚。
“你干嘛呀?敏强。”李晶抱住了他,小周也使劲拉他。
马子非一下火了,他腾的一下站起来推了安敏强一把,怒道:“你凭什么打我舅舅?”
安敏强又扑向马子非,被小周和李晶死死拽住,小方也过来拦在我们中间。安敏强指着马子非恶狠狠地说道:“兔崽子,我他妈弄死你信不信?”
马子非对着安敏强怒目而视,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,眼看着自己的舅舅被人打被人骂,怎么忍得下这口气?
陈美兰一边搂着我,一边伸手扯了扯儿子的裤腿,示意他别冲动。
“你他妈还敢瞪我?你再瞪一个?”安敏强怒道,又要扑向马子非,被小周和李晶使劲拉住。
小方也对安敏强说道:“小安总,你冷静点、冷静点……”
安敏强一边在小周等人的拉拽下往旁边走,一边回头指着我们三人说道:“姓陈的,我今儿把话撂这儿,我叫你们一家人走不出深圳,你信不信?”
“我不信!”马子非小伙子的血性一下就上来了,大声喊道。
安敏强一听,这还了得?冲向马子非,被众人纷纷拦住。灵堂里顿时乱成一团。
安敏强在众人的包围下,对小周喊道:“马上打电话叫人来。”
他见小周没动,骂道:“你他妈没听到吗?”
小周为难地嗫嚅道:“安总,这、这……”
就在不可开交之时,坐在一旁的安父终于发话了,“安敏强,你闹够了没有?”
他抬头怒斥道:“你姐尸骨未寒,你闹什么闹?”
安敏强对父亲喊道:“爸,你知道吗?杀人凶手就是陈浩言的前妻啊!”
他在来的路上,已向公办局打听到了一些案情的细节。
“是江美云和一个男人,昨天闯入了陈浩言的家,我姐当时一个人在那,她还怀有身孕……”安敏强再也说不下去,呜呜呜地哭起来。
“唉!”安父一听,长叹了一声,重重地拍向自己的大腿,老泪纵横。
安母站起来问儿子,“敏强,真的是美云干的吗?”
“你问他。”安敏强说着瞪向我。
这时我已被陈美兰母子扶到沙发上坐下。安母看向我问道:“陈浩言,你说,是不是江美云干的?”
我无言以对,唯有默默地流泪。此时我在心里后悔得万念俱灰,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预见到江美云已丧心病狂?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到安敏婷身边?
安母对着我声泪俱下,“陈浩言,你告诉我,江美云为什么要杀害敏婷?是不是她跟你闹矛盾,把气撒到敏婷身上?还是说,根本就是你指使的?”
安母越说越激动,向我冲过来,“姓陈的,我跟你拼了……”
小方和安家的几个女性亲戚连忙把安母拦住,安母被一个亲戚抱着仰头痛哭,“你还我女儿的命,你还我女儿的命……”
陈美兰抹了一下泪,站起来对安父、安母说道:“安叔叔,阿姨,警察说,通过对现场的查验,确实在案发当时江美云和一个男人进入了浩言的家,现在那两个人还未抓到。但这事确实跟浩言没有关系,他当时在火车站接我……”
“陈浩言当时是没在现场,难道起因不是在他身上吗?”安敏强咆哮道。
“行了,都别说了,等公安局下结论吧!”安父吼道,把头埋进双手呜咽不止。
赵冰洁抱着宝儿坐在一旁,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,泪流满面。
晚餐时间到了,小周、小方和李晶给大家分发订的盒饭。安父、安母悲痛欲绝,在亲戚们的劝慰下仍不想吃饭,连连摇手,赵冰洁一边流泪一边喂宝儿。
小方给我们拿来了三盒,陈美兰说了一声“谢谢”,从她手里接过来。
“不客气。”小方微微一笑,走开了。
陈美兰分了两盒给我和马子非,马子非吃了起来。陈美兰没什么胃口,吃了点见我一口没动,就放下她的那份,端起我那份喂我,“浩言,多少吃点吧?”
我仍然目光呆滞,一动不动。陈美兰放下盒饭,抱着我就哭了。马子非从我这边伸手安慰他母亲,“妈……”
他也是哽咽难言。陈美兰一只手抱着我,另一只手伸过去抓住儿子的肩膀,呜呜地哭。我们姐弟、母子和舅甥三人抱头痛哭。
哭了会儿,陈美兰松开我和马子非,对儿子说道:“子非,你吃你的。”
就在这时,一个矿泉水瓶扔向我们,差点砸中我。抬头一看,安敏强正坐在附近对我怒目而视。
他刚才也是没有心情吃饭,一直注视着我们三人,越看越生气,故此做出了这个举动。
马子非站起来怒斥道:“你还有完没完?到底想怎样?”
安敏强又要向马子非扑来,被小周、李晶和小方再次拦住。
安父吼道:“安敏强,你再闹,就立刻给我滚出去!”
安敏强这才消停下来。过了一会儿,小周来到我们身边,拍着马子非的肩头说道:“陈大哥、陈大姐、小兄弟,委屈你们了。安总就这脾气,其实他这人平时挺仗义对人挺好的,对我们这些下属也挺好的。他是被大安总的事刺激到了才这样,请你们多担待。”
陈美兰笑道:“没事,我们能理解,谢谢了。”
“好,有什么事就跟我说。”小周又拍了拍马子非的肩头,对我们微笑着点了点头,这才离去。
我觉得安敏强的这个私人助理,做事说话挺沉稳挺周到的。
小周走后,马子非小声嘟囔道:“太欺负人了。”
那天一直没有说话的我,终于开口了,“死的那个是他姐,换作是我,你妈出点什么事,我也逮谁跟谁玩命。”
我握住了马子非的手,“忍忍吧!”
随着夜深,艺术培训中心的大多数人以及部分安家的亲戚都离去了。安父、安母也带着宝儿在几位亲戚的陪同下回家休息,李晶、小周、小方和安敏婷的几个堂表兄弟姐妹留了下来,陪同我们给安敏婷守灵。
当年安父得势时,把他和安母两边的不少侄儿侄女安排到了广州工作,而这些人后来又都或多或少得到过安家两姐弟的恩惠,所以都记这个情,在这个悲伤的夜晚陪伴在姐弟俩的身边。
安敏强、赵冰洁、李晶和安家的亲戚们坐在灵堂的一侧,我和陈美兰母子坐在另一侧。姐弟、母子和舅甥三人显得很不合群,有些孤零零的,并不时迎来另一侧投来的鄙夷的目光和小声的非议。
这也难怪,在安家亲戚们的眼中,我本来就是个吃软饭的男人,再加上他们在得知是我的前妻害死了安敏婷之后,对我就更加的鄙视了。
自打来到灵堂,赵冰洁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,也几乎没有过眼神交流。她一直很沉默,或发呆,或默默地流泪,不时有安家的亲戚在一旁安慰她。
我不知道她是否也像她的舅舅和外婆那样憎恨我?是否也像她家的亲戚们那样鄙视我?但这个对于目前的我来说,已不重要了。
我想不通为什么江美云会对安敏婷积累下如此之大的仇恨,以至于对一个从十多岁起就待她如亲妹的人下此毒手?她那天在海边告诉安敏婷的那些理由,在我看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。难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,反而还伤害到了她,而且让她对她恨之入骨?
而那个帮助江美云奸杀安敏婷的男人又是谁呢?我猜想,可能是她除了赵建国之外的另一个情人吧?
那个夜晚,我彻夜难眠,同时感觉到长夜难明。

60、
次日,又有安家的亲戚从老家陆续赶来,安敏婷生前的一些朋友也来了,包括画廊老板张总。
还有一个人也来到了灵堂,他就是赵建国。他刚一走进来,就有安家的亲戚招呼他。
“建国。”
“赵哥。”
“赵叔叔。”
赵建国毕竟当了安家十八九年的女婿,跟安家人都挺熟的。
安敏强迎上去说道:“你来干什么?出去!”
此时他并没有因为对我的憎恨,而减轻分毫对赵建国的厌恶。
安父在一旁沉声说道:“敏强,他毕竟是冰洁的爸爸。”
安敏强这才作罢。赵建国三步并着两步,走到安敏婷的冰棺旁,抚棺而哭,“敏婷,敏婷……”
我死死地盯着他。如果不是他八年来将江美云玩弄于鼓掌,后又将她无情抛弃,那个女人又何至于走上这条报复杀人之路?他就是这场罪孽的始作俑者,这会儿却在死者跟前猫哭耗子。我真想上去把他给劈成两半。
赵冰洁走到他跟前,流泪哽咽道:“爸爸……”
“冰洁……”赵建国说着,将女儿搂入怀中,泣不成声。赵冰洁也伏在他怀中呜咽。
赵建国一边哭,一边说道:“冰洁,你妈妈怎么就走了?她怎么走得这么突然?”
“爸爸……”赵冰洁哭得更伤心了。
赵建国继续哭道:“冰洁,你没有妈妈了,你只有爸爸了,我的女儿啊!呜呜呜……”
这看起来父女情深的感人画面,让安家的不少亲戚都掉了泪。看着父女俩,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,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赵建国抱着赵冰洁哭了一会儿,替她擦去眼泪安慰了几句,又过去跟安家的亲戚们说话。我发现安家的亲戚对他比对我热情多了。不过也难怪,毕竟我才跟安敏婷结婚两个多月,和安家的大多数亲戚尚未谋面,而且他们又对我有那么深的成见。
赵建国说了会儿,又跟安父、安母攀谈,二老基本上不太理他,尤其是安母,老太太连看都不看他一眼。
赵建国讪笑了几声,又看向我。当他看到我的目光后,没有迈出本欲向我走来的脚步,而是摇头叹息了一声,又过去跟赵冰洁说了几句,然后跟安家众亲戚告别,离开了灵堂。
我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。
来到楼下,我叫住了赵建国,问他到底想干什么?那厮冷笑道:“我来悼念我的前妻啊?怎么啦?”
我冷冷地盯着他说道:“我是说,你想对冰洁干什么?”
“那你说我想干什么?”赵建国似笑非笑地说道。
“离冰洁远点,别靠近她。”
“凭什么?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?别忘了,我才是她的爸爸,你只是当了她两个多月的继父,现在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。”
他又笑道:“对了,她妈妈现在不在了,可能对于我这个爸爸不知有多依赖?我大可以利用这一点,随时拿下这个我看着她从小长大,自她十三岁之后就眼馋了好多年的迷人尤物,呵呵呵……”
我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你这个畜牲,我不会让你得逞的。”
“那你就去告诉她啊!告诉她真相,让她知道自己喊了十八年爸爸的男人其实并不是亲生父亲,让她知道她妈妈当年是多么的不检点,居然跟一个有妇之夫私通还怀上了他的孩子,而她自己就是这段婚外私情的产物。你敢告诉她这一切吗?”
他的话戛然而至,被我一拳打倒在地。我指着他怒吼道:“赵建国,好歹她喊了你十八年爸爸,你就这么对她吗?”
附近的人都向我们看来,保安也过来阻拦。我又指着他说道:“你敢动她一根毫毛,我发誓绝不饶你。”
然后转身离去。
安敏婷的遗体是第二天上午火化的。跟遗体告别时,安敏强、赵冰洁和安父安母哭得死去活来,几欲晕倒。
虽然我的悲痛丝毫不亚于他们,但只能站在后面仰脸朝天,任泪水长流。
我在心里默默念叨,别了,敏婷,和你在一起的这几个月,是我人生中最幸福、最开心的时光。别了,上天可怜我派到我身边的女人,可能我的余生,再也遇不到像你这么爱我、对我好的女人了。
办完安敏婷的丧事,马子非即刻启程回赣州继续上学。我和陈美兰回到家中,清洗安敏婷留下的血迹,整理被弄得很凌乱的屋子。
在这个过程中,我一想到当时安敏婷被江美云和那个男人行凶时,她所承受的恐惧、无助和痛苦,一定无异于身处炼狱,我的悲痛就无以复加,哭得不能自已。陈美兰也只能抱着我和我一起哭。
因为安敏婷曾在这个屋子里唯一的那张床上被人奸杀,我和陈美兰也不愿继续住在这里。倒不是害怕什么,而是为了避免触景生情,随时被悲伤袭倒。
而我自打跟江美云离婚后,在深圳除了安敏婷的那套别墅,再无别的住处。安家人现在除了赵冰洁都视我为苍蝇,我们又不可能去那里住,于是姐弟俩只好去宾馆开房。
一想到自己的姐姐跟着我受这份累,我抱住陈美兰又哭了一回。
次日,我和陈美兰去了一趟安敏婷的别墅,把我放在那里的一些衣物和个人用品带走。
我是和赵冰洁交涉的这件事,她是目前安家唯一愿意跟我说话的人。从我和陈美兰踏入安家起,除了那个保姆以外,再没看到第二个人,估计他们全都呆在自己房间,有意回避我们姐弟。
我感到有点意外的是,连赵冰洁都没有出现,难道她也因为她妈妈的死而对我心生怨恨?
整个过程中,保姆一直不离我和陈美兰左右。估计是奉安母之命监视我们,以免我们拿走不属于自己的一草一木。
两天后,江美云和她的表外甥李俊海被警方捉拿归案,两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。
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。陈美兰来深圳的那天中午,江美云和她的表外甥兼情人李俊海在她的住处,也就是我和江美云过去的家里喝酒。
江美云向李俊海诉说她跟我结婚十一年以来,跟着我吃苦受累不说,还被我害得至今没有当成妈妈,现在我又跟别的女人结了婚,说着说着痛哭流涕。
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深深迷恋的表姨妈,李俊海的心中满是怜爱和疼惜,同时也义愤填膺。
他长到二十来岁才初经人事,在江美云身上第一次尝到了女人的滋味。随着相处日久,江美云对他百般关爱、千般柔情,使他从对她肉体的迷恋,发展到整个身心对她的依赖,就算是为她上刀山、下火海,他也愿意。
两人经过一番合计,决定找我算账,把我痛打一顿。李俊海自持年轻体壮,又在工地上练就了一把子力气,没怎么把我这个拿画笔的中年大叔放在眼里。
于是,江美云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?那时我正开车去火车站接陈美兰,没说两句就挂了。
江美云跟李俊海再一商量,决定直接去我的住处,如果我在家就按原计划行动。如果不在,江美云有我那里的钥匙,就进屋捣个稀巴烂,把我的那些画全都毁了。
两人说干就干,开车来到我所住的小区。敲门前江美云为避免我从猫眼里看到李俊海,从而引起警觉,她让李俊海躲到一边。
她没想到开门的是安敏婷,安敏婷同样没想到江美云突然来这里。两个女人在屋里没说上几句,就吵了起来。
江美云开门放进了李俊海,对他说道:“俊海,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我老公,快给我打她。”
李俊海二话不说,上前就对安敏婷拳打脚踢。由于当时正值下午,那栋楼大多是租住的年轻上班族,那时都没在家,没有邻居听到安敏婷的呼救声。
安敏婷很快被打倒在地,一心为深爱的表姨妈出头的李俊海仍对她施以拳脚。安敏婷只得护住自己的肚子苦苦哀求,说她怀孕了,别再打了……
可李俊海仍不停手,直到安敏婷昏了过去。江美云又叫李俊海把安敏婷抱到卧室的床上,亲手脱光了她的下身,对李俊海说道:“她刚才说她怀孕了,一定是怀的她和陈浩言的野种,现在你干她,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日掉。”
她见李俊海站着没动,催促道:“快点呀!脱裤子。”
李俊海只好脱掉了裤子。江美云盯着他那软塌塌的老二,埋怨道:“你怎么搞的?平时跟我一抱一亲就硬得不行,这会儿却这副德行?”
李俊海挠头嗫嚅道:“姨,我……太、太紧张了,还、还是算了吧?”
“没用的东西,还是男人不?”江美云没好气地说道,蹲在李俊海身前含住他那里吮,给他吮硬后又说道,“快点干她。”
于是李俊海开始强暴安敏婷。很快安敏婷醒了过来,拼命挣扎、呼救,江美云索性骑到安敏婷身上,死死捂住了她的嘴。
就这样,李俊海射到了安敏婷里面,而安敏婷也在江美云的手上咬了一口。正是这个动作,让安敏婷送了命。
“臭婊子,敢咬我?”江美云骑在安敏婷身上左右开弓,打了她几个耳光。
她还不解气,拿起床头金属底座的台灯,对着安敏婷的头部猛击了两下,这才从她身上下来。
两人见安敏婷上下都在流血,以为她那时就已死了,吓得不轻,仓皇逃走。
那天我和陈美兰在公安局听完案情介绍出来后,刚上车我就哭得稀里哗啦,为安敏婷所遭受的炼狱般的痛苦。陈美兰安慰了我好久。

61、
江家为江美云请了辩护律师,为江美云做有罪辩护,力求保住江美云的一条命。
律师认为江美云属于激情杀人,非蓄意谋杀,尚有回旋的余地,关键要看受害者家属的态度。
于是,在江美云的代理律师、安敏强的聘用律师的斡旋下,我和陈美兰跟安、江两家人聚到了一起,地点是安敏强在深圳开的一家私人会所。
那天到场的,还有从安徽老家赶来的李俊海的父母。
李俊海的母亲是江美云母亲的亲侄女,一见面她就质问姑妈,“姑,你闺女怎么这么不要脸、这么狠?勾引自己的外甥不说,还唆使他犯罪。我们家俊海才二十二岁啊!”
她说着就痛哭起来,还是在律师的劝阻下才平静下来。一席话说得江父、江母和江美云的哥嫂羞愧难当。
江母抹了一会儿眼泪,对安母说道:“丽芳姐,一切都是我们家美云的错,这孩子太不是人了……”
她说着哽咽难言。安母含泪说道:“惠娟,当初你和美云在我们家的时候,我们全家对你们娘俩怎样?我们有拿你们当保姆和保姆的女儿看待过吗?”
她哽咽了一下,继续说道:“尤其是敏婷,对美云多好,让她穿自己的衣服,有时还跟她睡一张床,完全就是拿她当自己的亲妹。可江美云是怎么回报她的呢?亲手打死她,还让男人强奸她,她还怀着孕呢!”
安母说到这里,悲泣不止。
江母低着头也不住地呜咽,她哭了一会儿,看了我一眼,对安母说道:“美云是该死,可那也是事出有因啊!如果不是浩言当初和敏婷搞外遇,还抛弃美云跟敏婷结婚,美云也不至于犯糊涂走到这一步啊!”
安敏强一拍椅子扶手,吼道:“老东西你胡说什么?我姐都死了你还敢污蔑她的清白?”
安父制止道:“敏强,冤有头债有主,杀害你姐的是江美云不是她。毕竟,你小时候她照顾过你。”
“爸……”安敏强说道,“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一点,我他妈早就……”
他欲言又止,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。
安父又对江母说道:“惠娟,你不要恶人先告状,出轨的不是浩言是你闺女。她和我那女婿……不是,和敏婷的前夫搞外遇在先,敏婷和赵建国、浩言和你闺女分别离婚在后,你别颠倒黑白。”
江母惊讶地说道:“可……可是美云,跟我们不是这样说的啊!她一直跟我们说,浩言之所以跟她离婚,是因为他跟敏婷出轨……”
“张惠娟,你还信你女儿瞎说?她什么坏事、不要脸的事做不出来?什么瞎话编不出来?敏婷的手机里,可有江美云和赵建国偷情的证据。”安母气愤地说道,“你还不明白吗?你女儿就是个荡妇、毒妇。”
李俊海的母亲也在一旁说道:“是啊!唉!我可怜的俊海哟!呜呜呜……”
江母呜咽说道:“我们江家,上辈子是做的什么孽哟?居然生出这么个东西。”
安母冷眼盯向李母,“你也别在这儿装可怜,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他居然敢强奸我女儿……”
她说到这里,声泪俱下,“可、可怜我的敏婷,她那么优秀的一个女人,居、居然怀着孕被、被一个民工强奸,我……”
她哽咽难言。安敏强握紧拳头捶了一下椅子扶手,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江美云、李俊海这两个畜牲,必须得给我姐偿命,我就算花再多钱也要弄死他们。”
“不要啊!”江母哭喊道,一下跪到了安敏强的面前,“敏、敏强,看在我过去照顾过你们姐弟的份上,就、就饶美云一命吧?我求你了,就算让她死在监狱里,也别让她吃枪子啊!”
她又跪着转向安父、安母,哭道:“安大哥、丽芳姐,看在我为你们家尽心尽力服务了十几年的份上,求你们了!”
“是、是啊!求你们了!”江父和江美云的哥嫂也都跪在了安父、安母面前。
李俊海的父母也跟着跪下来,声泪俱下。一时间,房间里哭声、哀求声响成一片。
安父长叹一声,扭头看向一边。安母只顾哭泣,不看跪在眼前的这群人。
目睹此情此景,我觉得心酸,也觉得悲哀。江美云扭曲的灵魂和一时的恶念,竟让自己的父母家人跟着伤心受累,真的是可悲可叹。
安敏强对他的律师使了眼色,律师站起来说道:“各位,刑事案件并非民不告官不究,你们这样求受害者的家属其实没多大用处,还是让犯罪嫌疑人接受法律的审判和惩罚吧!当然,也请相信你们聘请的代理律师,能够在法律的范围内,为犯罪嫌疑人争取最大限度的轻判。”
安敏强又对一直呆在房间里的小周说道:“把他们弄出去。”
小周拍了几下巴掌,进来几个大汉,一人架一个将跪在地上的人都给架出去了。
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下来,安敏强的律师和江美云的代理律师也告辞出了房间。小周带着一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女孩从外面进来,那个女孩正是赵冰洁。
她看了我一眼,迅速移开了目光。自打我和安敏婷在一起后,赵冰洁跟我就少有见面,而且几乎没有什么联系。我不知道小丫头是不是在怨恨我。
中年男人坐下来打开一个文件夹,说道:“各位,我是安敏婷女士生前的聘用律师,接下来,我要跟在坐的各位商量一下已故安敏婷女士的遗产问题。”
“等等……”安母说道,“虽然陈浩言跟我女儿有过短暂的婚姻,但敏婷的财产都是婚前财产,跟这个人无关,为什么他和他姐姐还要坐在这里?”
律师说道:“阿姨,安总生前和陈先生结婚后,曾修改过遗嘱。从这份最新的遗嘱来看,陈先生还是有相当的继承权的。”
我知道,有钱人即使在年轻健康的时候,也有立遗嘱的习惯,以防不测。但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安敏婷的遗嘱,也不知道她和我结婚后曾改过遗嘱。
“就算是这样,可我有理由相信,陈浩言为了达到霸占我女儿的财产的目的,先是骗得我女儿的感情与她结婚,后又挑唆前妻杀害了我女儿……”
安母说着,用凌厉的目光看向我,“所以我保留起诉此事的权利。”
陈美兰忍不住说道:“阿姨,您这样说我弟弟,也太过分了吧?”
“是啊!丽芳……”安父说道:“我们认识浩言也很多年了,他是个老实孩子,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呢?”
安母说道:“人心隔肚皮,之前可能是老实,可在巨额财产的诱惑下,那就不一定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陈美兰被气得一时语塞。
“这样,各位还是先听听安总遗产的详情,再来讨论其他的事宜吧?”
律师继续说道:“安总生前的资产,除了众所周知的敏婷音乐舞蹈艺术培训中心以外,还有……”
“我放弃。”一直没有说话的我,突然开口了。
众人都看向我。我再次说道:“我放弃,放弃所有和我亡妻遗产相关的继承权益。”
律师看着我说道:“陈先生,您妻子生前的资产上亿,我建议您听完了我的介绍,慎重考虑后再做决定。”
“不用了,我已经决定了。”我淡然说道。
律师无奈地笑了一下,说道:“这可是一个巨大的蛋糕,难道您连知道自己能够分到多少的兴趣都没有?”
“没有。”我说道,“当初我和敏婷结婚的时候,就跟她说过,我只想要她这个人,其他的一概不想要。既然敏婷现在不在了,她的这些身外之物,我没有丝毫兴趣。”
所有的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,包括赵冰洁。
安父说道:“浩言,如果你是因为你阿姨刚才的话……”
“不是,安叔叔。”我打断了安父,对他微笑道,“和阿姨一点关系都没有。我和敏婷结婚之前,就劝过她做婚前财产公证,可她不听我的。”
“陈浩言……”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安敏强说道,“虽然我对你没有好感,但你毕竟当过我姐夫,我们安家也不会绝情绝义。”
他顿了一下又说道:“这样吧?除了敏婷音乐舞蹈艺术培训中心和我姐生前住的别墅,以及她的那些存款、股票、基金等,她在深圳和广州市内购置的任何房产,你都可以在其中任挑一套,这可是几百上千万的资产啊!”
律师说道:“作为律师,我有责任申明,陈先生您能继承到的,按安总的遗嘱可远不止这些。”
我淡然一笑,“我承认,你们说的这些对我特别有诱惑力,也许我几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。坦白地说,自打我妻子出事后,我现在在深圳连个住处都没有,不得不和我姐姐住在快捷酒店。”
我说着看向陈美兰,她握住我的手对我含泪微笑。我也对她微微一笑,又转过头来说道:“但我只想要敏婷,除非你们能给我一个活着的敏婷,否则,我任何东西都不会要。”
听着我的话,赵冰洁和陈美兰流下了泪水,安敏强低头抚额看向别处,安父也是眼眶湿润,安母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。而律师取下眼镜,揉了揉眼眶,不知他是眼睛累了,还是擦眼泪?
房间里一片寂静。

62、
律师重又戴上眼镜,说道:“陈先生,我建议你还是再考虑、考虑。”
我微微笑道:“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?”
律师叹道:“好吧!既然如此,过几天请你来我的律所,签署正式的放弃遗产继承的文件。”
我说道:“就现在吧?我相信你的手机里应该有文件范本,或者叫你律所的人现传一份给你,在这里打出来,我马上签署。何必等过几天呢?”
律师摇头苦笑,“陈先生,你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啊!”
很快,小周拿着打好的文件进了房间,我在律师和安家众人的注视中,在文件上签下了我的大名,并盖上了手印。
当我做这些事时,赵冰洁一直含泪看着我。
来到会所的停车场,看到江美云哥哥的车仍停在那里,我估计他们是在等我。
果然,江美云的父母和哥嫂向我走来,一脸殷切的看着我。
江母流泪说道:“浩言,看在你和美云十一年夫妻的份上,就帮帮她吧?”
我冷声说道:“刚才律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,这种刑事案件,家属的话份量有限。而且,江美云必须为她犯下的罪承担后果。”
江美云的哥哥说道:“我们不是要为她脱罪,也脱不了,我们只想保住她的一条命。浩言,求你了。”
木讷寡言的江父老泪纵横,“浩言,我知道美云过去对不起你,可你们毕竟有十多年的感情……这样吧?我们全家人刚才都商量好了,美云留下的那套房子,我们把它还给你,求你网开一面,去法院那边给说说好话。”
“是啊!浩言……”江美云的哥哥说道,“这可是几百万呐!人反正是不在了,何必跟钱过不去呢?”
“是啊!是啊!浩言,求求你了。”江母也说道。
面对江家人的苦苦哀求,我相信他们此刻替江美云忏悔的心情是真的,他们也很爱江美云。他们并不富裕,几百万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数目。而且过去,我和他们都相处得不错。但我无法心软。
我冷冷地说道:“我不能答应你们,因为这样对我无辜的含恨死去的妻子,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,就太不公平了。”
我说完和陈美兰上了车,在江家人哀求的声音和目光中驾车离去。
我一边开车一边对陈美兰说道:“姐,我是不是不应该拒绝敏婷生前的好意?我是不是很傻?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翻身的机会。”
陈美兰抹了一下眼泪,含泪对我笑道:“浩言,你是够傻的,可你是姐的骄傲。”
我们姐弟俩相视而笑。
回到我和陈美兰住的宾馆房间,收拾好她的行李后,我就准备送她去火车站了。她在这里陪了我这么多天,折腾了这么多天,也该回去继续开她的小食店了。
“浩言,等处理好了这边的事情,就回赣州来吧?姐照顾你。”陈美兰说道。
“嗯……”我点头应道。
陈美兰笑道:“姐等你回来。”
我眼眶湿润,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,说道:“姐,我爱你。”
“姐也爱你。”她在我怀里笑道。
那天送走陈美兰以后,我回了一趟我的住处。看着那张安敏婷被奸杀在上面,以及我和她做过很多次爱的床,我不由自主地趴到上面,痛哭流涕。
我一边哭,一边喃喃地呼唤她的名字,“敏婷,敏婷……”
八月上旬,法院对安敏婷被害案进行了公开审理和宣判,该案犯罪事实清楚,证据确凿,犯罪嫌疑人也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,所以并没有费什么周折。
江美云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,择日处决。李俊海犯有协从杀人罪、强奸罪和伤害他人身体的罪行,数罪并罚,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。
宣判一结束,江家人便哭成一团。而李俊海的母亲先对着儿子喊了几声,又扑向江美云,哭喊道:“江美云,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,是你害了我儿子。”
她被法警拦下并驱离了法庭。江美云哭着对我喊道:“浩言,我错了,我对不起你,对不起你……”
我没有理会她。尽管我很想问问她,为什么这么心狠和歹毒,对一个打小待她如亲妹的女人下此毒手?但我觉得没有必要了。
我和安敏强一起来到了法庭外面。自从遗产事件之后,他似乎对我的看法有所改观。
“我姐遗产的事,以及之前我对你的态度,我想对你说声抱歉。”安敏强说道。
我笑了笑,“没关系,别放在心上。”
他也笑了笑,“你知道的,我姐的这点钱,对于我来说,根本不算什么……”
我知道他所言不虚,安敏婷的财产跟她弟弟的身家比起来,那就是小巫见大巫。
安敏强看向远处说道:“我主要是……这么说吧!我爸打小疼女儿超过疼儿子,我姐一直是我们家的骄傲和掌上明珠,我从小就被父母灌输,将来长大了要肩负起保护我姐的责任……”
他收回目光,“说穿了我就是一个姐控,姐姐在我心目中,永远都比女朋友甚至是媳妇更重要。所以,之前我才会那么对你。”
我笑道:“敏婷生前有你这个弟弟宠着,是她一生的幸运和福气,虽然你有时候挺混蛋的。”
安敏强一下笑了,拍着我的肩头说道:“你后面这句话值得挨我一顿拳头,不过我得承认,我竟然无法反驳。”
我们又都笑了。我问道:“艺术培训中心现在怎样了?”
“还行。”安敏强说道,“法人代表已变更为冰洁,我担任总经理,不过就是挂个名,我哪懂这些?平时大小事务都是由小方这个副总经理打理。”
“小方这人,靠得住吗?”我问道。
“没问题,她毕竟搞艺术出身的,又跟了我姐这么多年,而且我姐生前待她如亲妹,她俩的感情很好,我相信她会尽心尽力地替我姐管好这个摊子。”
安敏强停了一下叹道:“不管怎么说,艺术培训中心是我姐一生的心血,我无论如何也要让它经营下去,等将来冰洁成长起来了,交到她手里。”
“那就劳烦你多费心了。”我说道。
安敏强忽然问道:“听说你在卖房子?”
我自从那天把我姐送走后,就把我那套小房子挂到了网上,也找了中介。我打算卖了房子就回赣州。
我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
他说道:“这个你就别问了,你就跟我说,是不是打算离开深圳了?”
“是啊!”我叹道,“你姐都不在了,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。”
“找到买主了吗?”
我摇了摇头,“不好找。毕竟这套房子曾经发生过凶杀案,是人们眼中的凶宅,我都把价格降到市场价的七折了,还是无人问津。有几次别人都看过房准备成交了,一听是凶宅,扭头就走。”
“你不说有谁知道?”
“我也不能骗人家啊!”
“这样,你卖给我。”
我笑道:“你这么大的老板,买我这个小破房干嘛?”
“只要我愿意买,你又何必问原因呢?”
“可我不接受施舍。”
安敏强笑道:“放心,我是商人,不会做亏本的买卖。我不会以高于你那套房子正常市场价一分钱的价格收购,当然我也不能占你便宜,满打满算、公平交易就行了。”
我看着他说道:“敏强,这可是套凶宅,虽然这点钱对你来说毛都不是,我也不想让它砸你手里。”
“那你就乐意砸自己手里?”安敏强笑道,“我不是你,我有的是办法让它变现,并且还能小赚一笔讨好女朋友的钱。”
“谢谢了,兄弟,我……”
他打断我说道:“还是不想吃嗟来之食?”
我笑道:“你当我真傻啊?你那么有钱,我不吃白不吃。”
他哈哈大笑,说道:“就这么说定了,过几天我的手下会来找你办手续。”
“对了……”安敏强又说道,“你那个外甥叫什么名字?”
“马子非。”
“好,你回去告诉那小子,我他妈记住他了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我问道。
“一个小破孩,敢他妈跟我安敏强叫板,我还是头一次遇到。”
他向我伸出右手,说道:“行了,姐夫,就此别过,以后但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,尽管吱声。”
他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喊我姐夫。我握住他的手说道:“应该不会有这一天,但如果真有了,我也不会跟你客气,因为这是你欠我的。一想到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,给我的那几拳几脚,我他妈就想揍你。”
安敏强大笑,“那你自己记个账,我可记不住这些。”
他转身往他的玛莎拉蒂越野车走去,背对我挥了挥手,说道:“估计你一会儿会去墓地,跟我姐代声好。”
然后从小周打开的后车门坐进去。小周关上车门,对我也挥了挥手,上车驶离。
离开法院,我去了一趟安敏婷的墓地,告诉她法院宣判的结果。
墓碑上,在她的名字旁边刻着生卒年月日——生于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三日,卒于二零一九年六月十五日。
她才四十岁,就走完了自己的一生。那天下午,我在安敏婷的墓前又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回。

(未完待续)

相关评论

2021-03-01 19:55:56
剧情曲折

2021-03-01 20:17:08
峰回路转,跌宕起伏,情节安排得相当不错!

2021-03-01 20:20:49
这篇小说要改个标题!太俗了!

2021-03-01 20:52:11
@西装皮鞋开高速 小说嘛,自然得曲折一点,不过在生活中都是有迹可循的哦

2021-03-01 20:54:17
@启梦 你批评得对,我承认 取这个标题确实是为了吸引眼球

2021-03-02 02:52:47
你的小说情节有点雷同,哈哈,我看了三部,都挺雷同的。

2021-03-02 08:01:37
@选择性失忆 谢谢你看了三部

2021-03-02 12:00:31
写的挺好的

2021-03-02 12:51:22
很好的文章,可惜更新太慢

2021-03-02 18:33:54
@孤叶一舟 一天更一万几千字,还慢啊?!

2021-03-10 18:21:58
@陈言2021 矛盾太突出了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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